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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(改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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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聲鐘鳴,昭示了事態的緊急,所有弟子都應即刻趕赴朝露臺。

留下一句“我先去了”,容佩玖便要縱身躍下,卻被褚清越拉住了右手。

她不解,頭微微歪向一側,黛眉上挑,無聲詢問。

他眉眼帶笑嘴角翹,溫言軟語吐出熨帖心魂的字句,“往後,不論遭逢何事,都不必你親自應對,萬事有我,我會替你出頭,再不讓你受委屈。譬如昨日,在容子修面前,你就做得很好。”

她抿唇,輕笑道:“好。”又問,“昨日,大姐姐可是你叫過來的?”

“是。”他大方承認。

“你這可是曲線救國?”她調笑。

“救國倒談不上,不過是救妻罷了。”他將她拉近身旁,輕輕撫上她側臉,“我說的,你可記下了?”

“嗯,記下了。”

他放開她,“去罷。”

在龍未山,一般的族務乃是在弟子祠進行審理,主持審理的可以是宗主和七位長老中的任一位。如若遇到大事,則是通過敲響七聲雲天鐘,將所有族人召集至朝露臺,在宗主的主持之下,由宗主和七位長老一道審理。

容佩玖趕到之時,朝露臺上已聚滿容氏族人。一眼望去,外圈盡是著黃衫的低階弟子,往裏則是紫衫弟子,即高階弟子。紫衫弟子們站立在漢白玉臺前,不似黃衫弟子的挨挨擠擠和密密匝匝,紫衫弟子看上去疏少了許多。

容佩玖一路穿過眾黃衫弟子,往漢白玉臺的方向而行,一身赤衫格外出挑,分外奪目。前一刻還因不知發生何等大事而惶恐不已的弟子們,在容佩玖行經其側時紛紛忍不住交首竊語起來。容佩玖一路走,耳旁一路傳來低聲細語。

“你看她,好不威風!”

“嗤,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殺修,非我族正統。”

“那也威風!”

“什麽威風,沒聽宗主說麽,她這叫張揚、離經叛道!”

“噓,你輕點兒聲,可別讓她聽見了。”

“她聽見又怎地?”

“殺修可是會殺人的!而且她心性暴戾,我聽說,昨日五師姐因言語間得罪了她,她出手就是殺招,五師姐都被她嚇得失禁了……”

“啊呀,真是粗魯!”

“可不是,絲毫沒有我容氏的風範,不過就是個空有其表的河東獅。”

……

漢白玉臺上,七位長老與容子修陸續就位。

容佩玖不經意地向前掃了一眼,赫然發現母親晏衣竟也在列,此時正於容舜華身側比肩而立。容佩玖便止了腳步,將自己默默隱在一處角落之中。擡起頭時,恰好撞到處塵長老的目光,一向泰然自在的處塵長老眉心緊擰,雙目寫滿擔憂。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沈,處塵長老是在為她而憂!

容子修走上前,示意眾弟子禁聲。很快,整個朝露臺便靜如一潭死水,眾弟子擡首挺胸,恭恭敬敬地側耳聆聽。

容子修板著一張慣常的冷面,用內力傳聲,“自我容氏於龍未山建族以來,族眾分甘共苦、同德一心,始得現下繁盛。由此可見,一族之興衰與族人心性品德之密切關聯。容氏族訓第六條,身為容氏弟子,當尊長愛幼;容氏族訓第七條,身為容氏弟子,當友愛同門;容氏族訓第二十八條,身為容氏弟子,當崇德向善。昨日,卻有人枉顧族訓,行大逆不道、戕害同門之舉!”

此言一出,滿場嘩然。

容子修再次示意弟子們禁聲,繼續沈聲說道:“族中一名女弟子於昨日夜間遇害,本人與諸位長老深感痛心。今日將爾等召集於此,所為有三。一為查明真兇,二為嚴懲不貸,三為以儆效尤。”說完,容子修退至一旁。

七位長老之中的鏡緣長老走到容子修之前所站之處,朝臺下厲聲一喝:“容佩玖,還不上前來跪下!”。

鏡緣長老身形瘦削,是七位長老中唯一的一位女長老,也是年歲最輕的一位長老,專司戒律。鏡緣長老是容念常胞妹,也是個刻板嚴厲之人,素來不喜容佩玖。

周圍的弟子們如遭雷擊,紛紛投來訝然的目光。容佩玖擡頭望向處塵長老,後者搖了搖頭,覆又輕輕頷首。

“磨磨蹭蹭做甚!”鏡緣催促道。

容佩玖步伐從容地走上臺。

“跪下!”鏡緣怒喝。

容佩玖身形未動,“弟子不知為何下跪,所跪何事。”

鏡緣冷笑一聲,“少給我裝模作樣!你會不知?我問你,本族弟子容菁菁,你可相熟?”

容菁菁?是她?容佩玖心中震驚無比,據實答道:“認識,但不熟。”

“你與容菁菁,可是素來水火不容?”

“水火不容談不上,曾有些過節不假。”

“是以,你便一直對她心存歹念,妄圖除之而後快?”

“我沒有。”

“沒有?”鏡緣聲氣陡的拔高,“昨日女誡課上,你可是與她再起爭執並且差點殺了她?”

“昨日情急之下一時失控,但我很快便平覆心緒,並未傷她。”

“是以,”鏡緣嫌惡地蔑向容佩玖,語速放緩,語調淡漠,“你回去之後越想越惱,郁結難消,終於忍不住將容菁菁誘至紫竹林,將其殺害。”

此言一出,全場又是一片嘩然。

“容佩玖,還不跪下認罪!”鏡緣喝道。

容佩玖擡起下巴,倔強地迎向鏡緣,“我沒有殺她。”

“容菁菁素未與人結怨,除了你,自小便與她不和!不是你還有誰?!”

容佩玖怒極反笑,“長老的道理好生奇怪。斷案不講求真憑實據,一味靠猜麽?我不服。”

“我這不是正斷著麽?”鏡緣冷哼,“你且跪下聽審!自會叫你心服口服!”

容佩玖漠然置之,巋然不動。

“容佩玖!你不要以為你是殺修我就拿你沒轍了!”鏡緣怒目圓睜,“上戒器!”

臺下的容舜華聞言,倒吸了一口涼氣。臺下已是一片沸沸揚揚,弟子們紛紛睜大了眼睛,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臺上,生怕錯過這難遇難逢的景象。

容氏戒器與天地樹齊名。

容氏一族有三大戒器:鎮魂鐧、鎖魂鏈、囚魂塔。這三樣戒器,說是為懲戒全族犯了過錯的弟子之用,實則專為殺修而設。

容氏禪修,修的不光是禪道,還有心性。心性之修,講求一個“順”字,是為順從、恭順。

初階弟子手無縛雞之力,不足為懼,即便犯了過錯,也可輕輕松松拿下。況初階弟子大都有自知之明,不做無謂的抵抗,一般都會乖乖地束手就擒。

高階禪修弟子雖技能上比之初階弟子高出不少,但於心境上卻是無二,遇事先服個軟再聽任發落,少有抗爭者。

自殺修一流橫空出世,長老們在處置犯錯弟子時便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。能成殺修者,俱是一些天資出眾偏又桀驁不馴之人,若非心甘情願,無人能將其制服。

當時的長老們在經過數次難堪之後,終於絞盡腦汁想出了應對之策。他們造出了一鐧、一鏈、一塔三樣戒器,引天地樹靈於器身,再註入咒力。殺修弟子都是在天地樹下誦唱過弟子誓的,只要身處龍未山,便受此三樣攜天地樹靈的戒器的管束和制約。不在龍未山者,另當別論。

在龍未山,殺修弟子一旦犯錯又拒不伏法認罪,執事長老便會請出這三樣戒器。先以鎮魂鐧將其制住,再以鎖魂鏈綁縛,將之囚於塔中。

戒器一出,無人不伏。

容舜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她篤定殺害容菁菁的必不是小九。追著不放不是小九的處事風格,既然她已經放了容菁菁一馬,便不會再與她糾纏,更不會暗下殺手。

她偷偷將目光向身旁瞄了瞄,晏衣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,面上看不出情緒也不見絲毫波動之色。雙手在廣袖內握了握拳,她正要邁步走上臺去,聽到有人大喝一聲,“慢著!”定睛一看,是處塵長老,她松了口氣。

“我說小鏡子啊,罪還未定呢,就又是讓人下跪又是請戒器的,你這是審的哪門子案吶?”處塵長老笑瞇瞇地。

“咳咳,”鏡緣老臉一紅,幹咳了兩聲,低聲道:“處塵長老,您別這麽叫我。”

“嗳?不這麽叫那要怎麽叫?你從小老夫便是這麽叫你的,都叫了多少年了。小鏡子,你說是不是?”

“處塵長老!”鏡緣紅臉轉黑,氣得說不出話。

彌勒佛般的含章長老笑著打圓場,“處塵長老,今日不同往常,嚴肅些,嚴肅些。”

“呵!這是在說老夫不正經啊?”處塵長老不幹了。

“沒有的事,沒有的事!”含章長老連連擺手。

差點被插科打諢,鏡緣回過神來,冷哼一聲,道:“處塵長老向來喜愛容佩玖,但請處塵長老明白,我等此時此刻正在做何事。還望處塵長老自重些,莫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包庇之舉。”

“喲呵!說老夫不自重?!老夫哪裏不自重了?你才不自重,你們兄妹倆都不自重!”

“處塵長老!”鏡緣扶額。

“你們這些娃娃,哼,跟老夫講自重,倒是說說看,你們哪一個光著腚漫山遍野打滾的樣子沒被老夫瞧過的,啊?”處塵長老隨手一指,正要繼續開口,被指到的那位白袍長老急忙大聲道:“處塵長老所言甚是!”適時地止住了處塵長老可能脫口而出的話語。

眾長老不約而同地長籲一口氣。

方才被指到的長老名為方澄,長籲一口氣後,對鏡緣正色道:“鏡緣長老,便依處塵長老所言,細細審來再做定奪罷。”

鏡緣不甘心,正待反駁。方澄對其使了個眼色,傳音入密:“你若不依,他必不休,且退一步。”

鏡緣壓下心頭的浮躁,看向容佩玖,輕蔑的目光中透著一絲志在必得的寒光,“既然你不服,那便審得你心服口服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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